嗨,早!
最近大家都在關注武漢肺炎疫情蔓延,網路上謠言也滿天飛。日前中國官媒《環球時報》就盜用其他房屋公司的產品圖片,宣稱武漢的火神山醫院在 16 小時內就完工,但事後卻被眼尖的網友踢爆偷圖。社群平台上濫用圖片的情況日益嚴重,恰好《紐約時報》近期聯手 IBM 共同架設了一個社群網站,證明他們正在開發的新聞溯源工具有助於阻止假圖片的散播。
謠言的溫床
最近臉書上又出現「我不允許 facebook…使用我的圖片、資訊」的聲明。
許多網友在臉書上發布這段文字,以為貼了就可以保護個資,不貼就是默許臉書使用個資。明明是老梗,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捲土重來。即便有人留下事實查核報告、臉書的澄清聲明等善意提醒,仍有不少網友為了「保險起見」而貼文,助長謠言散播。
其實對抗謠言就像是對抗病毒,預防勝於治療。在 2017 年發表的〈謠言及更正:人們的認知機制及傳播的建議方法〉研究中便指出:
由於人類認知機制的關係,即使人們事後看到明確且可靠的澄清資訊,謠言仍然會影響他們的推理。在認知心理學中,將此稱為謠言的持續影響(continued influence effect of misinformation)。 ... 即使人們事後承認誤判,卻無法改變他們最初受謠言影響所產生的政治偏好及感受。任何的事後澄清方法,都無法讓這些人回到接收謠言之前的狀態。也因此,訊息傳播者得盡可能在第一時間就發布正確訊息,而不是仰賴事後更正。
等到人們被謠言「感染」,往往為時已晚。偏偏在社群媒體的時代,要遏止謠言散播比阻止病毒散播更難,將責任歸咎於媒體或平台也不夠實際。《紐約時報》在 2019 年就率先站出來,啟動名為新聞溯源(News Provenance Project)的專案,運用科技協助人們分辨眼前的資訊真偽。
我曾在〈如何以區塊鏈打擊假新聞〉以及〈讓資料像青菜一樣可溯源〉中,分別討論破除謠言、以區塊鏈替數位資料溯源的方法。最近紐時攜手 IBM 架了一個模擬社群網站並內建照片溯源工具,展現如何對抗網路謠言。這篇文章除了討論新聞溯源專案,我還會將同樣模式套用到其他領域,幫助你延伸思考更多應用。
讓詳細資訊(metadata)跟著圖片走
圖片傳遞的速度遠高於文字。人們總以為有圖有真相,也讓假照片帶來的危害比純文字更不可收拾。《紐約時報》指出,每當美國受到颶風侵襲,「跟著颶風上岸的鯊魚」就會再次被人們瘋傳。
這張圖展現了颶風帶來的水患,同時也製造了人們內心的恐慌 —— 大家都怕鯊魚。即便事後證明這張圖是經由 Photoshop 虛構的,在推特上仍有超過 13 萬讚,近 8 萬次轉推。假照片的影響力可見一斑。如果這張圖操弄的不是人們對天災的恐懼,而是對國家重大政策的觀感呢?
《紐約時報》認為,防堵謠言可以從兩面著手:
新聞的讀者
新聞的發布者
前者是加強媒體識讀(media literacy),例如芬蘭政府用假新聞當教材,訓練資訊接收者的判別能力。後者就是紐時這次的創新之處。紐時聯手 IBM 運用區塊鏈打造新的溯源工具,只要將它嵌入社群媒體或是搜尋引擎,讓人們在閱讀資訊的同時就能一眼辨認真假,防堵謠言散播。說起來簡單,但實際上怎麼做呢?
新聞溯源專案的負責人 Sasha Koren 點出問題的關鍵:
當照片發佈到社群媒體時,照片的詳細資訊(metadata)例如時間、日期、位置以及所顯示的人物和事件資訊都不會隨照片一起傳播,就容易導致照片被誤用。其實新聞機構本來就有照片詳細資訊,現在只要透過科技工具和版面設計的協助,就能減少用戶誤傳的可能。
如果是虛構的假圖片,造謠者普遍不會大費周章的替假照片加上詳細資訊(metadata)。如果是誤用的圖片,附上詳細資訊就會讓人們一眼看出錯誤。下方即為模擬社群網站中的一張照片,由一位名為 Susie Gardner 的用戶在一小時前發布:「地球上最大的雨林正在被大火吞噬。」
注意照片下方的文字方框,內文標示出照片是來自於 National News 這家實驗中虛構的媒體,但照片卻是 7 年前在巴西 Rio Grande do Sol 這個州拍攝。顯見照片的時間和地點資訊,與貼文的描述完全不符。注意到詳細資訊的人,就不會轉貼這則時空錯亂的圖片。
《紐約時報》研究後發現,只要讓詳細資訊跟著圖片走,就能讓人們自動辨認真假。不僅如此,若點擊方框右上方的「More」還能進一步看到最初的報導標題、照片的攝影師以及同起事件的不同角度照片,有助人們認識事件的「全貌」。我建議你讀完這篇文章後直接到網站試玩,會更有感覺。
但圖片的詳細資訊,要怎麼附加到社群媒體的圖片上?圖片的詳細資訊又是誰說了算?光靠《紐約時報》的一己之力是不夠的,還得號召社群媒體重新設計版面,再搭配一套適合多方協作的資訊溯源系統才行。這是非常浩大的工程。
資訊溯源系統
新聞溯源或許比較抽象,但青菜溯源就和藹可親多了。在〈讓資料像青菜一樣可溯源〉這集內容中,我以農產品履歷為例說明。現在人們意識到謠言的可怕,就像是幾年前人們意識到食安問題嚴重一樣。杜絕黑心食物的有效方法之一就是溯源。
無論溯源的具體方法為何。就算農產品具有完整溯源履歷,若沒有全聯、好市多這些賣場配合上架銷售,也無法發揮影響力。新聞溯源也是。紐時必須說服 Google、Facebook、LINE 配合重新設計版面,在呈現圖片時同時將詳細資訊送到人們眼前,否則這項計畫就只是紐時自己的單機版遊戲而已。
換句話說,這項新聞溯源專案要成功有三大關鍵:
資訊平台是否願意配合修改版面?
媒體是否願意提供圖片詳細資料?
事實查核機構是否願意幫忙提供澄清資訊,補足溯源的缺口?
溯源機制要發揮效果,不僅超市要配合上架履歷蔬菜、農夫加入溯源計畫,就連稽查制度也要搭配才行。只不過,農產品可以由農委會建立產銷履歷系統,但新聞溯源不僅跨國界、跨產業,更不會有專門的機構負責。因此,紐時才會想藉由區塊鏈去中心化、分權制衡的特性,來建立多方協作的資料庫。
Sasha Koren 指出:
當初我們以為告訴讀者這些資料是以特殊方式儲存在區塊鏈上,就可以增加讀者對資訊的信任感。但經過讀者訪談後卻發現,不可篡改、密碼學、安全的資料庫這些專業詞彙,並非影響讀者信任資訊與否的關鍵因素
但區塊鏈可以讓許多媒體建立一套共享資料庫。有越多新聞媒體將手上的圖片共享到「新聞溯源專案」的資料庫,讀者就可以在合作的社群媒體上看到越多圖片的詳細資料。 ... 雖然人們看到「已驗證」的勾勾標籤會產生信任感,但絕大多數讀者更喜歡自己驗證訊息來源,而不是接受他人驗證後的結果。
若農委會哪天宣布,將農產品履歷的資料從政府資料庫搬移到區塊鏈上。這只是資料存放地點的差異,並不會讓人們對農產品的履歷更有信心。但若人們能透過農產品履歷,追溯到蔬果的栽種、運送、截切、分裝到上架的全部過程,肯定會對手上的農產品更信賴。
紐時研究便發現,這種「可溯源」創造出來的信賴程度,更勝於政府直接在農產品上直接打上認證標籤。以多方驗證(verify)取代單一信任(trust),是正在發生的趨勢。
目前的農產品履歷系統做得還不夠完整。人們掃描 QR Code 之後,只能看到播種與栽種日,卻看不到農產品收成後到賣場的過程。但若每個蔬果上都貼有一張無法任意塗改的紀錄小卡,並要求每位經手的人員都要蓋章,以便日後反向追查,消費者就能對產銷過程一目瞭然。
紐時提出的新聞溯源專案就是依循這個模式。紐時邀請各家媒體將自家圖片的 hash 值與詳細資訊同時上傳到區塊鏈,確保這張小卡上的紀錄難以竄改。而社群平台在人們上傳照片的同時,就會主動到區塊鏈上查詢是否有相同的圖片 hash 值,並直接帶入圖片的詳細資訊。
如此一來,人們就可以直接在社群平台上看到圖片的詳細資訊,藉此辨別圖片是否被誤用並減少誤傳的可能。當「新聞溯源專案」的圖片庫足夠豐富的時候,這也會反過來讓各家媒體在撰寫報導時,盡可能的挑選與該次事件相符的照片,而不是以聳動或吸睛為首要考量。
其實,同樣的模式套用到不同領域還會產生出截然不同的效果。
延伸應用
以年初討論過的證書上鏈為例。只要將原本提供照片的媒體,改成發行證書的機構,例如考試院、大專院校。再將平台從社群平台,改成求職平台。就可以輕鬆理解法務部的證書上鏈應用,為什麼是方向正確的半成品 ——缺乏求職平台的配合。
只要證書發行方願意將證書的詳細資訊放上區塊鏈,而資訊查詢平台願意重新設計版面,將證書的詳細資訊與求職者聲稱的成就串起來。未來的協作,就可以少一點查證、多一點效率。你還有想到哪些可行的應用案例呢?歡迎在底下留言分享。